一

   2023年8月，翱翔于世界数学圣地法国的数学家麻小南回乡探亲，和数学家哥哥麻希南教授一起探望了中学时代的老师们。兄弟俩记挂着教过他们的每一位老师，着实让做老师的感动不已。

　　法国是世界公认的有深厚科学传统的数学强国，在数学学科发展及人才培养方面居于世界领先地位。2023年6月，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青年学者交流团赴法国开展学术交流，在巴黎西岱大学向著名华人数学家麻小南教授虚心求教人才培养经验。8月，麻小南、麻希南教授代表法国巴黎西岱大学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完成了“中法数学英才班”续签的初步谈判。10月，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中法数学英才班” 办学协议续签仪式在巴黎亨利·庞加莱研究所举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中法数学英才班”实施已近五年，这是一项有利中国培养顶尖数学人才的重大举措，继续获得法国方面的支持和帮助意义非凡。

　　麻氏兄弟趁完成大项目的间隙回家乡探亲休假，感谢老师们的教育之恩，这让老师们好不开心!

　　二

　　麻希南、麻小南兄弟是长乐镇最西边的东园村夏家自然村人，会稽山尾的一条清溪缓缓地流经村庄，可谓山清水秀，可那时却是穷山沟，吃不饱饭的情况为日常，因太偏远，去绿溪学校上学每天来回得走十几里路。他们的父亲麻建华是村里的会计，聪明能干，生养了八个儿女。在国家改革开放重整教育后他抓紧时机，培养女儿麻亚平、大儿子麻希南考上当时的名校长乐中学高中，后又设法把上初一的小儿子麻小南转学到长乐中学。

　　1984年2月，麻小南转到我任班主任的班里。一开始小南就给我留下十分美好的印象：理着平头的扁脑袋，红扑扑的小脸，亮晶晶的大眼睛，总是嘴角上翘地笑着，淳朴可爱，劳动积极，学习努力。他身体单薄、小巧，但劲健、机灵，他热爱老师、热爱学校、热爱班级集体，什么都抢着干，“我来，我来！”是他常说的话。

　　因麻小南矮小，就坐第一排，那时初中班级学生多达70余人，坐第一排的免不了吃粉笔灰，他毫不在乎，总是抬着头，一双充满童真和好学的闪亮眼睛盯着老师或黑板。开始他没有摘课堂笔记的习惯，不久就按要求勤摘笔记，早读时大声读背课文，有时放学了还没背完，他总是对着墙壁朗读，直到读背为止。字写得虽不大好，但一笔一画清清楚楚。那时我要求学生每周写两至三篇日记，小南很不适应，总完成不了。我指导他细心观察比较，比如，想想来长乐中学后对老师和同学的印象，与以前学校自然环境有哪些不同，参加集体劳动的见闻等等，把这些写出来就是一篇篇日记。后来小南的日记也慢慢写得不错了，作为弱项的语文成绩也逐渐有所提高。

　　长乐中学那时每周周四下午是劳动课，学校校园广阔，周边有许多空地，只稀稀疏疏地种着几棵苦楝树。学校分配各班一块地用于种菜，让学生劳动锻炼，也学点劳动技能，种起来的菜可以卖给食堂，还鼓励搞小秋收作班会费。种菜我也不会，就请我的老农民爷爷帮助，让爷爷给我们买来青菜和九心菜秧，并教我们怎样种，学生中有几个在家里看大人种过菜，干过轻便农活的，也就成了好手，小南也是其中之一。一次，邢雪樵老师提议我们种价格高的芹菜和菠菜，并讲了其中的要领，于是下一次劳动时我们就准备种。大家先平整出一小块地，把土块用锄头敲得细细的，然后摊平，撒上菜籽，再撒上一些细土，邢老师说要压实才能出苗。没有工具怎么办？大家都没招，小南挠挠脑袋说：“我来！”他脱掉鞋子，赤脚轻轻地踏上撒了菜籽的地，并双手岔开作平衡，一脚接一脚快速走过去，像表现杂技轻功似的，把菜籽地踩了个遍，同学们开心得拍手称赞！然后用洒水壶洒上一点水，几天后果然长出来许多苗儿。

　　那时，长乐中学只有两幢二层的工字型教学楼，最北边的一排平房做食堂，三排房子间是“田”字形的弹石路，中间的路两边都是花坛，有高低错落的多种树木和花草，其中有不少冬青树集中在食堂前接近报窗、黑板报那一带。秋末，一串串沉甸甸的紫黑色冬青树籽垂挂下来了，学校就发动学生搞小秋收，并告知：把成熟的冬青籽摘下来放箩筐里送食堂蒸熟，再晒燥拣干净可以拿到供销社收购站卖钱。于是我班同学都很积极地参与摘冬青籽，后来还知道楝树籽也可以卖，只是不能蒸熟，而是要一天天自然晒干，很麻烦。摘时几个男同学用竹竿敲让籽掉下来，女同学去拣。树梢上的难以摘到，又是麻小南一马当先，他身轻灵巧又胆大，脱掉鞋子，双手搭着树干，嗖嗖几下就爬到高处，站直身子一手拉着另外的大树枝，一手探向籽串，四方出击不断扔下籽串，女同学乐得大声叫好，我让钱向军、袁立章、蒋向东等几个高大点的男同学在下面看护着，又仰头叫着：“小南注意安全！”“够了，够了！”但小南总是尽力摘下更多的籽，我心想小南就像花果山上的孙猴子，着实可爱！蒸、晒树籽还有得麻烦，金笑斌、钱春英等镇上的同学从家里拿来箩筐、畚斗、扁担等，刘英姿、麻红珍等住校生负责在操场的司令台上晒籽，他们在早自修前就晒出籽，看天要下雨了还得赶紧去收回，放到他们拥挤的寝室里，麻小南也常去帮忙，这样干两三周才能完成。

　　那时学校开运动会要求每个班的多数同学参加比赛，1500米长跑往往报名的同学很少，班主任为此头大，小南却又是“我来，我来！”1500米和400米比赛他都参加了，还总是轻松地跑在前面，有时另外同学超过了他，他就会竭尽全力冲刺赶上去，常获得全校第一名，小个子获得长跑第一名，更赢得满场喝彩，他为班级集体争了许多光。

　　麻小南自始至终给我许多好印象，其他老师心目中如何呢？据教物理的俞作庭老师（后来任长乐中学、进修学校校长）说，他第一次去上课时铃声响了，调皮的小南还站在桌子上对后面的同学扮鬼脸，被高大的俞老师一把拎了下来。一节课后，俞老师就觉得麻小南是棵难得的苗子，就让他当课代表，还给他开小灶，额外给他做许多习题，极大地加深加广了他的知识面。辛勤付出收获满满，1985年上半年的一次校物理竞赛，小南就得了第一名。后来学校的数理化竞赛他每一项都能获奖。初三时一次全县数学竞赛，他的一道大题被判错了，他不服，多次向教他数学的王茂松老师诉说自己的解题思路，开始王老师不以为然，叫他别瞎想。他深入思考，觉得自己的解法完全可以的，就再次跟王老师反映，解题思路一步步写出来，最终王老师觉得他是用另外的思路在解题，很是赞赏，就向教研员反映，最终教研员也认可了他的解答，但成绩已公布，小南并不计较名次，解题法对了他就很高兴。

　　三

　　麻希南、麻小南兄弟的光辉灿烂不但是家长、老师教育的结果，更是他们刻苦自学钻研的结果。当时长乐中学的生活条件很差，学生宿舍楼一个大间里挨挨挤挤地放几十张“勃鸽笼”，下铺还往往要睡两个学生，希南、小南兄弟俩相差四个年级却睡在一个下铺里，求知若渴、嗜书如命的兄弟俩从老师那里、从图书馆获得相关书和杂志看，弟弟还拿哥哥的数学书看，已成为长乐中学英语教师的姐姐麻亚平也给弟弟们买书看，有时熄灯后他们还打着手电琢磨习题，对他们来说，有书看、有习题做就其乐无穷，他们成了教室里、寝室里自觉埋头学习时间最长的学生。

　　就这样，进长乐中学后，小南各科成绩大有进步，到初二第一学期末就评上了学习积极分子。高中毕业高考兄弟俩都考上了重点大学，特别是麻小南以数学117分（满分120）的成绩被武汉大学中法数学英才班录取。

　　四

　　成才的道路很长很远，麻氏兄弟自强不息，一路奋进。

　　麻希南，1996年杭州大学数学博士毕业，后赴华东师大工作，2005年起任职中国科技大学，现为中国科技大学数学科学院副院长、长江特聘教授，2011年获得国家杰出青年基金，现在兼任中法班中方教育委员会委员暨执行主任。麻小南，武汉大学中法数学班毕业后，1994年又公费赴法国巴黎继续深造，师从法国著名数学家、国际权威比斯姆特教授。2007年，被聘为法国巴黎第七大学（现更名为巴黎大学）教授，2011年升任一级教授，2019年升任超级教授，并为中国科大长江学者讲座教授，兼中法班法方教育委员会委员暨秘书长，麻小南还为国际数学家大会(ICM) 45分钟报告者，他的主要研究领域为微分几何、复几何以及拓扑。麻小南曾多次获得国际大奖：2006年获西班牙Ferran Sunyer i Balaguer奖；2017年获法国科学院Sophie Germain（索菲·热尔曼）年度大奖；2022年获德国Gay-Lussac-Humboldt 奖。现在兄弟俩携手为中国培养更多的顶尖数学人才继续奋斗着。